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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医生“人走网破”之忧:村民健康由谁保障?
发布日期:2011-06-20 14:38:14 来源: 瞭望新闻 编辑:tczx 浏览次数:(6561294)

  “老村医退了,年轻村医补充不进来,乡村医生队伍后继乏人,农村三级卫生服务网络的网底面临着‘人走网破’的威胁。几年后,这些古稀之人何以开展工作,村民健康由谁来保障?”

  5月6日下午3点,李维盘迎来当天第二位病人。患者买了一盒药,花费3.8元。

  69岁的李维盘是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沙河站镇董堂村村医。

  本刊记者看到,他的诊所是一间面积不过30平方米的小屋,病床是两张铺着草席的木床,办公桌是陪伴了他数十年的“老古董”,医疗设备则是体温计、血压表、听诊器这“老三件”。

  李维盘说,由于医疗条件简陋、设备缺乏等原因,他的诊所经营困难,每月收入仅200多元。

  在近年政府加大对村卫生室硬件设施投入的大背景下,类似这样的村卫生室目下并不多见。

  但国家第四次卫生服务调查数据显示,村卫生室收入的主要来源是业务活动的开展,补助收入比例很低,仅占1.5%,有9.6%的村卫生室收不抵支。

  “从长远考虑,村级卫生室经营困难甚至倒闭,将直接威胁到乡村的公共卫生服务。”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、河南省开封市通许县大岗李乡苏刘庄村医生马文芳向本刊记者坦言。

  而通观2009年出台的新医改方案,其对完善农村三级卫生网络建设提出了机构建设、人员建设和管理建设等三个方面的要求,但近期工作重点主要放在县医院和乡镇卫生院两个层面。

  换言之,农村卫生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、有“网底”之称的村级卫生服务机构,尚未获得足够的政策考量。这将给新医改带来何种影响?

  陈竺的“不满意”

  与李维盘的诊所相比,马文芳的诊所堪称“豪华”。

  本刊记者在这座白色的二层小楼看到,楼前的小院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,透着勃勃生机,一楼是体检室,里面装满了心电图仪、B超机等崭新的医疗设备,二楼是宽敞整洁的办公室,墙上挂满了马文芳和国家领导人、卫生部官员、河南省领导等的合影。

  据悉,这栋小楼由当地政府出资修建,医疗设备则是一些企业的捐赠。马文芳的诊所之所以“豪华”,盖因其特殊的身份——他是中国目前90万乡村医生中唯一的全国人大代表。

  根据乡村卫生一体化管理的有关要求,各地应建设标准化的卫生室,配备基本的医疗设备,以满足“小病不出村”的要求。

  本刊记者调研发现,由于卫生室的建设和设备的添置基本靠乡医自身负担,乡医对此往往缺乏积极性。一些无力建设新卫生室的乡医只好选择租村民的房子,然后再进行简单改造,一些乡医则干脆退休,与此同时,医疗设备严重老化,多数乡医使用的还是上世纪的装备。

  其背景是农村卫生资源薄弱的老问题。

  卫生部发布的《2009年卫生统计公报数据解读》指出:“卫生事业发展的基础薄弱,卫生资源配置总量不适应城乡居民日益增长的医疗卫生服务需求,特别是农村卫生发展欠账太多。2008年农村居民人均卫生费用不足城市居民的1/4(城市居民人均1862元,农村居民人均455元)。”

  卫生部部长陈竺在今春全国两会接受采访时亦称,“我觉得欠账还是比较多,特别是在农村、在基层”,这令他“不满意”。

  近年政府对农村卫生已经作了一定努力。

  2003年实施的《农村卫生服务体系建设与发展规划》首次提出对边远村卫生室进行政府投入建设,各省通过省、市、县等各级财政自筹资金,对村卫生室进行了一定的建设。

  2009年医改实施方案出台后,中央按照每村卫生室5万元的标准(其中设备10000元),又投入12.5亿元对中西部偏远、民族、边境、贫困及重大传染病和地方病流行地区的25000所村卫生室进行房屋设备建设。其中,中央投资10亿元全部用于房屋建设,地方政府配套2.5亿元用于设备建设。

  针对农村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长期缺乏的矛盾,国家决定从2009年启动6项重大公共卫生服务项目,其中包括农村妇女“两癌”(乳腺癌、宫颈癌)检查项目、农村改水改厕项目等。今年,国家决定将人年均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标准由15元提高至25元。这是政府对逐步缩小城乡、地区和人群之间的差距,促进城乡居民逐步享有均等化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的又一重要安排。

  青黄不接

  乡村卫生的又一隐忧是乡医队伍老化、后备人才匮乏。

  马英豪一直跟着父亲马文芳行医。他告诉本刊记者,他现在已经动了转行的念头。

  马英豪说,35岁的他已经结婚数年,但至今没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。“宅基地都批了好多年了,就是没钱盖。”因此,他和妻子一直住在诊所里,连孩子都没要。

  马英豪表示,他本来是学计算机的,后在马文芳的“鼓励”下转行学医,并在诊所给父亲做帮手。然而,每月几百块钱的收入让他难有积蓄,特别是马文芳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后,由于频繁地参加会议、出外调研,诊所生意一落千丈,收入更少了。

  马英豪的姐夫已经跟随马文芳行医20来年,但在两年前也离开了诊所。在马英豪看来,原因就是,收入太少,“实在受不了了”。现在,开饭馆的姐夫每月有几千元的收入,几乎相当于其从医时的全年收入。

  山东东平县接山乡鄣城村村医徐迎秋告诉本刊记者,他每个月能有约1200元的收入,但他在村里服装厂工作的妻子每月的收入则是1500元,自感愧疚的他在家里总是抢着干家务。

  徐迎秋刚刚26岁,毕业于山东淄博卫生学校。他说自己回乡从医时有三个原因:一是自己是本地人,守乡守土;二是乡医在当地还受到尊重;三是自己学医花了3万多元钱,感觉不干这一行浪费了。但他表示,当初班上50多名同学,如今真正回乡行医的很少,大部分都在卖保健品或进入药材公司。

  本刊记者采访发现,如今从业的40岁左右的乡医多是上世纪90年代接父辈的班开始行医的,但目前,这拨人的下一代已经鲜有人再愿意接班。

  马文芳对此忧心忡忡。根据他2010年对河南、山东、湖南三个省100个村级卫生室和100个乡村医生的调研,乡医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63岁。马文芳所在的河南省通许县,共有687名乡村医生,其中51岁以上者占了总数的87.7%,40岁以下的只占12.3%。

  显然,乡医队伍青黄不接的矛盾已经凸显。

  对此,山东省东平县卫生局副局长瞿庆元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,为了补充新鲜力量,当地出台了相关规定,鼓励乡医的后代接班,主管部门可以优先安排聘用他们为村卫生室医生。

  但放眼全国,尽管乡村医生正承担起越来越多的基本医疗和公共卫生服务任务,但长期以来缺乏政府投入,同时无法获得正当待遇和社会保障等政策,严重影响了乡村医生工作的积极性和队伍的稳定。

  新医改“冲击”

  更严峻的是,守护亿万农民健康的乡村医生们,正受到一些新医改政策的冲击。

  自2003年启动、现已基本覆盖全国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(下称新农合),其主旨是缓解农民“看病难、看病贵”,已在实践中收获一定成效,却给原本经营困难的村级卫生室造成一定压力。

  由于新农合主要以大病统筹为主,全国不少地区并未将乡村医生提供的服务纳入其补偿范畴。换言之,新农合提供的补偿主要针对村级以上医疗机构发生的医疗费用。因此,为了能够报销医疗费用,农民往往选择去乡镇卫生院、县医院就医。

  受访乡医说,新农合实行后,他们的收入状况或多或少受到一定影响。即便有些地区的村级卫生室也被纳入新农合的补偿范围,但报销比例远低于乡镇卫生院,仍然面临患者流失。

  此外,国家为减轻农民看病负担而力推的药品零差率政策,也在加剧村卫生室的经营困境。

  原因在于,村卫生室的主要收入来自药品的加价销售,在缺乏政府补偿的情况下,倘若要求村卫生室单方面执行药品零差率,村卫生室就失去了生存空间。然而,如果村卫生室继续延续药品加价销售的做法,那么,其药品价格就会高于已经执行药品零差率的乡镇卫生院,这会进一步导致病源流向更高层次的卫生机构。

  在不少地方政府财政补助未能及时、足额跟进的背景下,村级卫生室已经陷入两难境地。

  本刊记者调研发现,距离乡镇行政中心或县城越近、交通越方便的村落,其村卫生室的经营状况就越差。原因恰在于病人更倾向于选择乡镇卫生院或更大的医院,以报销更多的医药费。

  这种情况已经在学界引起关注。《中国乡村医生的历史回顾与现状研究》课题组主要负责人之一、大连医科大学荏苒教授撰文指出,一些地区在新农合实施后,乡镇卫生院和县医疗机构的作用得到强化和放大;相比之下,村卫生室则功能弱化,作用萎缩。

  马文芳说,村卫生室的收费项目较少,收费标准很低,药品利润微薄,导致一些村卫生室运转困难,有些村庄甚至已经出现了村医的“空白村”。他警告说,这不仅会增加村民看病难的问题,且从长远观察,还会威胁到农村卫生服务网底的安全。

  “村民健康由谁来保障?”

  在马文芳看来,他自己就是村民“活”的健康档案。

  这也是他心目中乡医和村卫生室存在价值的重要理由。

  马文芳表示,乡医队伍的稳定关系着乡村卫生的未来,也对农民的健康举足轻重。

  他解释说,作为农村三级医疗网点的基础单位,村卫生室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。“没有卫生室,有个病就去乡里、去县里,这符合逻辑吗?所以,网底不能破了。”

  今年2月,卫生部部长陈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:“从我国现阶段的国情看,乡村医生队伍将长期为农民群众服务。深化医改五项重点工作离不开他们,农民群众离不开他们。”

  但摆在面前的问题是,一些地区财政补贴经费数额较低。马文芳在今春全国两会时提出议案指出,目前一般在60~120元的公共服务经费与乡村医生的付出实在不相符。

  马文芳认为,乡医未来的重心应该是做好乡村公共卫生服务,侧重于各种疾病的预防以及常见病的诊治,一方面减少乡村的发病率,缓解大医院的压力,节省医疗资源,另一方面,国家将投入到公共卫生服务经费中的一部分补偿给乡村医生,以解决其收入问题。

  马文芳在他今春的议案里写道:“老村医退了,年轻村医补充不进来,乡村医生队伍后继乏人,农村三级卫生服务网络的网底面临着‘人走网破’的威胁。几年后,这些古稀之人何以开展工作,村民健康由谁来保障?”

  李维盘也在发愁——5月6日那天,李维盘一直到下班,也没有等来第3位病人,他这天的营业额是10.3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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